上品寒士

上品寒士第1部分阅读

陆禽也觉得自己不够雅量,解嘲一笑,却道:“的确是个不晓事的孩童,见到吴兴郡第一美人竟然视若无睹,真是无目者也。”

陆葳蕤明眸斜睐,横了她堂兄一眼,即命随从把这株金钗石斛连根挖取,要移栽到吴县陆府后园去。

陆府园林江东无双,陆葳蕤更是爱花成痴,吴郡人号之“陆氏花痴”。

葳蕤音:微蕊,一是指草木繁盛,二是指华丽鲜艳。还有一种意思,是小道对这两个字独有的理解,那就是娇嫩柔弱的花瓣。

第三章 璧人

黄昏时分,斜阳慢慢向九曜山西面的明圣湖坠下,天边晚霞如火,将刘家坞映照得红彤彤,禽鸟鸣叫归林,倚山而建的坞堡炊烟袅袅直上。

陈操之跳下牛车,惊喜地看着眼前的坞堡,这与后世福建永定的土楼极为相似,虽然不如永定土楼规模宏大,但土石夯筑上下三层的环形圆楼明显就是后来永定土楼的原始风格,真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看到这种城堡式的坞壁土楼。

“祖母祖母”

“丑叔丑叔”

坞堡大门里跑出两个幼童,都是前发齐眉后发披肩,眉如墨画,眼似点漆,两张雪白粉嫩的小脸极其可爱。

这是陈操之三年前去世的兄长陈庆之留下的一对儿女,男孩陈宗之,八岁,女孩陈润儿,六岁,宗之和润儿的母亲是钱唐大族丁氏的女郎,闺名丁幼微,陈庆之去世后,丁幼微就被丁氏族人强行带回钱唐,逼令丁幼微改嫁

“丑叔骗润儿,早晨出去说很快就回来的,害得润儿等了一天,哼,润儿不喜欢丑叔了”

六岁的润儿眉黑眼亮,皮肤雪白,好似瓷娃娃一般,左颊有个小酒窝,粉嘟嘟的脸蛋笑起来很有点小迷人。

八岁的陈宗之小大人似的帮腔道:“对,丑叔骗人,丑叔言而无信。”

陈母李氏看着这一双小璧人,笑呵呵道:“你丑叔没骗你们,他给你们买饼去了。”说着从包袱里取出两个甜饼,宗之和润儿一人一个,这是灵隐寺的佛诞饼。

就算陈操之没有前世今生灵魂融合的记忆,看到这样可爱的小孩都会心生欢喜,蹲下身子去捏侄儿侄女的脸蛋,这是他的习惯,看到婴儿肥的可爱小孩就想去捏脸蛋,说道:“宗之润儿,看我腰间小鱼袋里有什么”

宗之和润儿就一齐伸手到陈操之腰间小鱼袋里掏,各掏出一只木叶蚱蜢,这是陈操之在路上摘取细长树叶编就的,栩栩如生,陈操之前世背着行囊在路上,旅途寂寞,学会了制作编织一些小玩艺,现在用来哄小孩正合适。

两个孩子都欢叫起来,陈母李氏笑道:“丑儿什么时候会编这个了,娘倒不知道。”

陈操之道:“孩儿还有很多本事,娘慢慢就会知道了。”

陈母李氏慈和地笑了笑,虽然觉得儿子言行与往日有些不同,但这种不同,每个做母亲的都喜欢,只会认为儿子长大了,心智活泛了,哪里会疑心到别的。

坞堡内走出一个身形瘦削的老者,向陈母李氏施礼道:“弟妇回来了,愚兄有事要与弟妇商议,另两位族中长辈已在有序堂等候。”

这老者是陈操之的堂伯父陈咸,目前陈家坞最年长的男子,也可以说是钱唐陈氏的族长,早些年做过钱唐县主簿,但自从陈操之的父亲陈肃和兄长陈庆之先后去世,陈咸随即被排挤回乡,目前钱唐陈氏连九品小吏都没有一个,家族衰微之势明显。

陈母李氏虽感疲惫,但也知族中肯定有大事,应道:“劳大伯稍候,老妇即来。”

陈操之牵着宗之和润儿的手走进坞堡大门,仔细打量坞堡的一切,建这种坞堡就是为了在乱世中求生存,土石夯筑的外墙具有相当强的防御能力,看那门板,足有半尺厚,材质是坚硬的青冈木,整座坞堡直径大约四十五米,高约九米,上下三层,有一百多个房间,最下面一层是厨房和婢仆佃户的住处,二层是仓库,三层是陈氏族人的居室,而坞堡正中则是陈氏的祖堂,祭祖议事婚丧喜庆,都在祖堂举行。

陈母李氏到祖堂的议事厅“有序堂”商议族中事务去了,陈操之在坞堡西侧三楼自己的卧室发了一会怔,又到隔壁他的书房去看了看,笔墨纸砚都有,但书很少,而且不是那种一本一本的书,当然也不是竹简,却是书轴,有帛书有纸书,像后世的画轴一般堆在书架上,约有百余卷。

陈操之随便抽出一卷,展开约有晋尺五尺长两尺宽,看上面手抄的汉隶体墨书,每个字都有拇指盖那么大,却是诗经国风硕人篇

“硕人其颀,衣锦褧衣。齐侯之子,卫侯之妻。东宫之妹,邢侯之姨,谭公维私。手如柔荑,肤如凝脂,领如蝤蛴,齿如瓠犀,螓首蛾眉,巧笑倩兮,美目盼兮”

陈操之又展看了好几卷,发现这近百卷书轴看上去一大堆,其实只有两部书,一部是东汉大儒郑玄注释的毛诗笺,也就是诗经,另一部是郑玄的老师马融注释的论语。

诗经和论语陈操之并不陌生,上大学时便精读过,但没有达到能够背诵的程度,而此时脑海里略一回想,竟发觉自己对这两部书几乎能倒背如流,这应该是记忆融合的结果,看来这少年虽然不够聪慧颖悟,但很用功,记忆力也强。

忽听楼下的润儿大哭起来,边哭边喊:“丑叔,丑叔,快来,祖母哭了”

陈操之一惊,放下书轴快步下楼,心道:“娘怎么哭了娘不是在祖堂议事吗,莫非是族人欺我孤儿寡母”

陈操之俊美的容颜含着一丝冰霜冷峭,来到坞堡中心的陈氏祖堂前,见一个蓝衫老头正不耐烦地吩咐来福的妻子曾玉环:“赶快把这女娃带走,祖堂议事,带孩童来干什么,妇道人家就是啰嗦”

润儿哭道:“你欺负润儿的祖母,你是恶人”见到陈操之,大哭着跑来。

陈操之牵着润儿的小手,正视蓝衫老头的那双三角眼,说道:“六伯父好大的威风,只会冲着小孩子发吗”

这老头也是陈操之的堂伯父,名叫陈满,没想到这么个尚未成年一向温顺的堂侄敢这么对他说话,正待发作,见陈操之已经牵着润儿走进“有序堂”,便随后跟进,怒气冲冲道:“四兄,你看看陈肃的这个儿子,目无长辈,竟敢当面顶撞我”

四兄就是族长陈咸,这时正与陈操之的母亲李氏在小声商议着什么。

陈操之走近去向堂伯陈咸施了一礼,便跪坐到母亲身边,润儿也乖巧地跪坐着,宗之这时也跑了进来,祖孙三代四口人到齐了。

陈咸见陈满发怒不肯干休的样子,便问:“操之,你何故顶撞你六伯父”

陈操之慢条斯理道:“侄儿并未顶撞六伯父,侄儿是佩服六伯父很有长辈的威严,吓得六岁的幼童哇哇大哭。”

“你”

陈满须发抖动,有点张牙舞爪的样子,却又张口结舌,被陈操之这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了。

陈母李氏道:“丑儿,你怎么来了快带宗之和润儿回去。”

陈操之见母亲颊边有泪痕,说道:“娘,孩儿今年十五岁了,按晋律明年就将是成年人,家里的事孩儿可以为娘分忧了。”

陈满总算缓过劲来了,大声道:“很好,陈操之你也知道明年你就要成丨人是吧,成丨人就要服役,你还以为能整日呆在楼上背诵什么轶轶斯干,幽幽南山吗你要明白,你不是士族子弟”

陈操之没理睬这个莫名其妙的六伯父,问陈咸道:“四伯父,族中有何大事我娘为何落泪”

陈咸微现尴尬之色,咳嗽一声道:“操之你知道这事也好,你是西楼即将成年的男丁,这事你可以与你娘商议决定”

聚居在坞堡的陈氏后人分四大支系,陈操之的父亲是其中一支,因为一直住在坞堡西侧,族人就以西楼相称呼,其他的还有东楼南楼和北楼三支,都是五服之内的血缘宗族,陈咸是南楼的陈满是北楼的,至于东楼,因为这一代没有男丁,可以说是断嗣了,陈咸便过继了一个儿子给东楼为嗣,让东楼这一支延续下去。

钱唐陈氏人丁不旺,男子夭寿的多,从颖川迁居此地已近一百五十年,但至今东南西北四楼把未成年的全部算上都只有二十一名男子,西楼就只有陈操之陈宗之叔侄二人,陈咸的南楼祖孙三代共六名男子,北楼陈满子孙最多,有四子五孙。

只听族长陈咸说道:“操之,县上一年一度的检籍和评定户品将于七月间开始,我现在已不是县上的主簿,而且自汝兄庆之去世后,我钱唐陈氏已经没有在任的官员,晋律规定,第九品官员可占田十顷,你父兄共留下二十顷薄田,二十顷就是两千亩,你与宗之何须这么多田地而且庆之已去世,你与宗之都不能再享有免除杂役和荫户之权,也就是说,明年你满十六岁就要编入里党丁籍,每年至少要为官府服役二十日,遇官府有其他事,还要另加杂役,你身子骨瘦弱,如何禁得起那种沉重的劳役,所以我与你娘商量,以后轮到你服役就让你六伯父之子代你承担,而你可以继续读书,当然,服役是很辛苦的事,必有相应的回报才行,你西楼拨出十顷田给北楼,这样你与宗之衣食照样无忧,又有族兄代为执役,岂不是好”

陈操之心道:“好狠,一年帮我家做二十天的事就要分我一半的家产,这明显是欺负我西楼没有成年男人嘛,用服役吓我,我穿越千年而来难道是为了给官府服苦役的”淡淡道:“操之体弱,若六伯父怜惜,肯让族兄代我服役,那操之感激不尽,这也是同宗共祖相扶相帮应有之义,至于拨一半田产给北楼,这却万万不可”

陈满一听,急了,脱口道:“你说得好笑,没有好处谁愿意代你服役,当我是呆子啊”

陈操之含笑问:“我不拨田产,六伯父就真不肯帮我”

陈满怒道:“你做梦”

陈操之问陈咸:“四伯父也不肯帮我”

陈咸道:“操之,你既要开门立户,那总得自己承担赋税和杂役,伯父可以帮你一年两年,不能帮你一辈子。”

陈操之点点头,从容道:“四伯父说得对,人总要靠自己,操之还有一年半满十六岁,到时西楼一应差事,自有操之承担。”

陈满在一边冷笑道:“说得轻松,到时吃不得苦莫要哭爹喊娘”

陈母李氏含泪道:“丑儿,你自幼多病,如何能吃苦受累就拨十顷地给你六伯父,到时也有个照应。”

陈母李氏自感年老体衰,最担心的是自己一旦撒手而去,留下弱子稚孙受人欺负,所以尽量想与族人搞好关系。

陈操之道:“娘,父兄留下的田产如何能在我手里散去,娘不用担心,儿应承得过来,儿已经长大了。”

陈满一脸的悻悻然,冷言冷语道:“莫要嘴硬,到时求到我面前莫怪我不理不睬。”

陈操之扶着母亲出“有序堂”,听到陈满这句话,回头道:“我父是八品郡丞我兄是八品县长,我为什么不能克绍箕裘做一个有免除赋役特权的品官”

陈满又一次张口结舌,愣在当场。

族长陈咸则暗暗称奇,心道:“此子一向腼腆木讷,今日忽然言谈侃侃,如有神助,又且姿容俊雅风度不俗莫非苍天不弃,兴我钱唐陈氏者,其在陈操之乎”

第四章 士族与寒门

西楼晚餐,餐室的青铜雁鱼灯散发柔和晕黄光芒,地上铺着一张镶边苇席,陈母李氏正北而坐,面前是一张五尺长的金丝楠木食案,陈操之陈宗之陈润儿依次跪坐在楠木案两侧,案上四个菜:芹菜豆腐鲤鱼薰脯即蜡肉,还有一个黄卷汤,黄卷就是黄豆芽。

四菜一汤烹饪都很简单,没有什么配料,但原汁原味,非常鲜美。

陈母李氏很讲究儒家礼仪,就连六岁的陈润儿也都是坐姿端正,细嚼慢咽,尽量不发出声音。

雁鱼灯下的晚餐虽然静悄悄,但别有一种温馨,一家人聚在一起用餐的感觉真是非常美好。

楼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,这是四月江南的雨。

陈母李氏食量很小,吃了半碗麦粥就放下筷子,笑眯眯看着儿子和孙儿孙女吃麦饭,看小辈们吃得香甜比她自己吃还高兴,尤其是今夜,这个家似乎有了某种让她欣慰的变化

陈操之感受到母亲慈爱的目光,他有些不好意思,他已经盛了三碗麦饭了,还好像没吃饭,三个月只闻香火,实在是饿得狠了。

陈母李氏微笑道:“丑儿,你多吃些,你如今是成年人了,是西楼陈氏的顶梁柱。”

陈操之将嘴里的麦饭咀嚼咽下,微一躬身:“儿子不会让娘失望的。”

润儿一双剪水双瞳的眼眸滴溜溜转,她很想说话,这时见祖母和叔父先后开了口,她明白现在可以小声说一两句话了,这小女孩看着陈操之执筷子的右手,睁大眼睛小声地惊叹:“祖母,丑叔用右手拿筷子了”

这下子陈母李氏和陈宗之都一齐看向陈操之执筷子的右手,都是满脸惊讶的样子。

陈操之额角微汗,这与他灵魂融合的少年是个左撇子,吃饭写字都用左手,他一时没注意,习惯性地用右手执筷子,难怪觉得右手这么笨拙呢。

“润儿倒是心细眼尖。”陈操之笑了起来,说道:“娘一向教我要用右手拿筷子,这样才合乎礼仪,可我总是改不过来,这回下定决心要改过来娘,儿子右手执筷子用得还好吧”

陈母李氏喜道:“很好,虽然还不够灵活,但只要坚持用右手,就会熟练起来的,还有,你每日练习书法也要改为右手。”

用罢晚餐,曾玉环来收拾碗筷下楼去,不一会又上来对陈母李氏道:“主母,我家来福有话要对主母和小郎君说。”不知为什么,曾玉环愁眉苦脸,似乎有烦恼的心事。

陈母李氏道:“叫来福上来吧。”

胼手胝足憨厚忠诚的来福来到三楼餐室,恭恭敬敬向陈母李氏行礼,然后跪坐在苇席外,神色有点迟疑,犹豫了片刻,终于开口道:“主母小郎君,来福刚才听到一件事,来福一家都很担心”

十三年前来福随陈操之的父亲陈肃来到陈家坞时,除了妻子曾玉环外还有三个儿子,三个儿子那时都只有小名,是陈肃为他们取的大名,分别是来圭来震来德

来圭今年二十一岁,娶了附近佃户人家的闺女为妻,来震十八岁,是一个好壮丁,种田的好手,来德十六岁,额短唇厚,像他爹爹来福一般朴实,是陈操之自幼的玩伴。

陈肃和夫人李氏为人良善,对来福一家相当关照,来福一家自到了陈家坞,每日劳作虽然辛苦,但能丰衣足食,与在淮北烽火连天朝不保夕的日子相比,这里简直就是仙境,所以来福一家与西楼陈氏可以说是主仆恩义深重。

陈母李氏问:“来福担心什么,是黄佃户家索取聘礼太重吗这个不用担心,聘礼短缺多少老妇为你补上。”

来福的次子来震最近正与黄佃户家的闺女议亲,陈母李氏以为来福是为聘礼发愁。

来福感激得几乎要落泪,说道:“主母,来福不是为来震的事。”

陈母李氏“哦”了一声,问:“那又是何事不用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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